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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之事(1)

Una notte a Napoli

在那不勒斯的一个夜晚 

 

Con la luna ed il mare

在这月亮和大海之间 

 

Ho incontrato un angelo

我遇到了一个天使

 

Che non poteva pi volar

他已不再展翅飞翔

 



第一章 黎明Mattinata


    清晨的到来从来不是戏剧性的。你得先从一堆鱼肚白开始慢慢涂抹,太阳的光芒是从淡黄色开始的,而后渐变成金橙色。拿好你的颜料,加一小抹的红色,它开始泛光了,是的,卵黄色、金黄色、白色,直到太阳真正离开地平线。

    来,请添一些绿色进去吧,再来一些土黄色,赭色,别太鲜亮,用笔请轻柔,地面上的众生还没有完全醒来。你画了石头做的屋子,画了大片大片的田地,画了马匹、家禽,你没有忘记那些在围栏上一直吵闹着的鸟。

    这幢房子的主人已经要醒了,他翻了个身子,从昏睡里浮上来,但意识的一半浸在美好的睡梦中。没事儿,就让他再睡一会儿。鸟儿啁啾作响,然后从窗棂飞走,飞到更宽阔的大路上,它们飞过一位青年人的头顶,盘旋在他头上。

    那青年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他的眉眼略带着愁绪,但那遮掩不了他整张脸庞给人带来的欢快气息。他是个异乡人,这不消多说,因为一张口,他淳朴的西班牙口音就会泄露出这个信息。

    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那幢房子门口,身边多了一个衣着光鲜的金发男人。这两人站在一块儿,颇像滑稽戏的一幕。

    “我告诉过你了安东尼奥……穿得正式些再来……你要知道他很难对付……”

    “我觉得我这样很好。”那个异乡人无辜地眨了眨绿眸子。“你说过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管理他田地的人……”

    金发男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我没说你可以不穿外套……看看你这条破烂的腰带……这下可好,你别抱太大希望……”

    “唔……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个只看表面的人。弗朗西斯,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金发男人看了看他身边的那位绽放着迷人笑容的男子小叹了口气,重新把目光锁定在那扇门上,他拿起手杖敲了敲门扉,不消一会儿,一串脚步声由远到近,那双脚蹭着石板地面。随后,铁质的水桶摔到地上,似乎里面的各种洗刷用具也全摔了出来。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有些发恼,一阵咣当声过后,门开了。

    那是一个栗色头发的青年,眨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俩,似乎还浸在睡梦的余香中。他长着一张能让人大加赞美的脸,上面却有着令人不快的表情。他的目光扫了扫穿戴浮夸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又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人。

    “进来吧,波诺弗瓦先生。请便。”他这么说着,转身进了屋。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把手杖往腋下一夹,迈步跨进门。那个青年人跟在他的后面。

    这不算个大房子,但看得出来有一定年头。装饰用的木架子是典型的旧时代风格,木桌子上的雕花表明了这个家族显赫的过去。青年走到桌子前,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波诺弗瓦向他介绍道,“我勤劳的挚友,种得一手好番茄,还有着迷人的西班牙口音……”

    “你好。”栗色头发的青年打断了巧舌如簧的波诺弗瓦,上前一步伸出手,“罗维诺·瓦尔加斯。”简短的寒暄之后,三人坐了下来。

    “我相信安东尼奥一定符合你的要求,罗维诺。”波诺弗瓦这么说道。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费尔南德斯先生,您以前做过这类活吗?”罗维诺·瓦尔加斯的脸上怎么也看不出有一丝笑容,“虽然是由您出钱来买我的地,但恕我直言,我不喜欢让不合格的人来管理我的土地。”

    “当然,我自小在农场里长大。”费尔南德斯微笑着说道,“没人比我更熟悉农场的运作。我以前种过玉米、番茄、小麦,我的番茄卖得很好!家畜我也能照料……”

    那个青年挑了挑眉,脸上的不快又加深了一层,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明白了,先生,我相信您的能力。波诺弗瓦,价钱是不是和之前说好的一样?”

    “您的四分地和所有牲畜卖给安东尼奥,安东尼奥还要了您那间小房子,房子和牲畜加起来分一年付清,三分息,地的钱则是一次付清。”掮客波诺弗瓦从怀里拿出一份合同,“您可以再看看这份协议,上面一清二楚。”

    瓦尔加斯拿过那叠纸,舔了下手指头,但翻了几页就不耐烦起来,“签字签在哪儿?”

    “最后一页。”

    青年拿过桌上的钢笔,朝地上甩了两下直到墨水沁出,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把笔搁在桌上,费尔南德斯拿过合同,也拿起了那支笔签字。

    “很好,先生们,手续完成了!”波诺弗瓦拿过已经签好字的合同,匆匆收进了衣服的夹层。他起身,如释重负地微笑着。“我希望你们能合作愉快!”

    那个西班牙人也站起来,对着自己的合作者说:“我也这么想,你说呢,罗维诺?”

    “哦……别……”那个青年嘟囔了这么一句。心里腹诽着西班牙人的自来熟。他怎么能直呼一个刚刚认识三分钟的人的名字,“我也这么想,费尔南德斯。”

    “你可以叫我安东尼奥!我们以后可是同伴,相信我们能处得很好。”言罢,他又爽快地笑了出来。但这只让对面的人的眉头拧巴得更严重。

    “先生们,我想我该走了。”波诺弗瓦拿起手杖,站起身来把最底下的一颗纽扣扣好。“祝你们的一天愉快!”他抬了抬眉毛,嘴角自然上扬。

    “再会,弗朗西斯。”安东尼奥也起身,目送着老友迈着充满绅士气质的步子,走到门口,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帽子,象征性地往上提了提。

    “再会。”门被轻轻带上了。

    “我希望他从中收的中介费没我想象的那么多,毕竟掮客都是该死的滑头。”罗维诺站在他身边说道,言辞明显比三分钟前粗俗得多。“来,我得带你看看你那间长虫的屋子。”

    “我可以直接把行李拿过来,就在梅格思旅店……”

    “你可以先去看看,再决定你要不要住进去。”罗维诺语气戏谑地说道,“那屋子从前是马房。里面可以开一个昆虫博览会。”

     安东尼奥小叹了口气,突然感知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艰难。但没什么会比他之前的生活更苦、更辛酸,他的叹气里的一大部分是因为罗维诺的态度,他是说——拜托,他已经拥有了他亲爱的房东的四分地和所有的家畜,他几乎是在帮他运作着整个农场!

    “这不成问题,我以前连猪圈都睡过。”他试着用幽默的语气说道,而他也做到了,“那肯定比你的马房干净。”

“唔……等你看到了再说吧。”那个青年背对着安东尼奥系好鞋带,衬衣下面是拱起的肩胛,他拿起自己的钥匙,往门口走去,没有正视过安东尼奥一眼。那个西班牙人跟在他后面,盯着他的手臂和脖颈,发现那并不是庄稼人该有的肤色。但这疑问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就烟消云散。

 

                                ※

    罗维诺不喜欢很多事情,比如说跳舞,比如说催债人找上门来,比如说集市上最好吃的蛋奶酥在他去买之前卖完了,不过他最嫌恶的莫过于在他午睡时间来叨扰他的那些家伙,一般这些家伙指的是是贝拉(一个不好拒绝的美人)和费里西安诺(他不久前离家的弟弟)或是其他爱恶作剧的村里小孩儿,现在长长的名单上面又要添上一个冗长的名字。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那个不识相的西班牙人。

    罗马诺把衬衣穿好套上背带,松松垮垮的背带在他背后弯成轻微的弧度。他没时间理头发了,嘴里开始说这些咒骂的话。他打开门,费尔南德斯的脸背着阳光,但脸上的笑容却美好得像是把烈阳折射了过来。

    “嘿,罗维诺。”他说,“我的行李已经搬来了,事实上那间屋子比我想象的好打理。”他说着便踏进了门。

    “有什么事吗,费尔南德斯?”罗维诺实在是不爽快,他的衬衫领子折在里面,一头乱发让人想要帮他理顺。他强压着怒火,眯着眼看着他。

    “你明白,那间屋子现在根本没法开伙……我也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他注意到了面前青年的脸更臭了,“我可以做饭!或是去镇上买点番茄和鸡肉,就是借用一下你的灶台……”安东尼奥伸手按住木门,阻止青年把他拒之门外,露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个笑容。

    “该死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罗维诺皱着眉头,一半原因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乡巴佬!你是不是从来不午睡?”

    “不午睡?不不不,我刚刚睡醒。别看现在太阳这么烈,但已经快要落山了。”

    罗维诺微微撑大了双眼,金粉状的阳光碎片洒在他敞开的衣领内。他意识到他又睡过头了。这个青年人放弃了抵住门的想法,把手松开,安东尼奥把头探进来。“我可以进来了?”

    罗维诺没有回答他,而是兀自走到屋子的更里面去了。安东尼奥这才好好审视了一下这间屋子,楼梯扶手上褪色的油漆,已经接近脱落的壁纸,墙壁上挂着作为装饰的碗碟,他甚至注意到了插在花瓶里已经变成熏黑颜色的花。这虽然不是一个装饰得当的屋子,但仍然残留着爱的余韵。

    他在前厅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罗维诺当初接待他和弗朗西斯的桌椅。

    当罗维诺终于整理好自己走出房间之时,安东尼奥已经不在前厅了。男孩以为他已走,正要去地窖里拿一个番茄吃来庆祝这烦人精的离去,刚走下楼梯,就听见一个不和谐的脚步声在地窖里响起。

    “你这该死的杂……”他的咒骂才到一半,突然被吞咽了进去。那个西班牙人回头看着他,脱口而出的是一句道歉。

    “抱歉……我擅自进来。”

    “赶快上来!”他说完这句带威胁的话之后,嘴里的咒骂又开始如藤蔓生长。“没教养的……”

    “我真的很抱歉……”安东尼奥摸摸头发,手中拿着的包裹差点掉落,“我带了些奶酪给你,我应该放哪儿?”

    “这些该死的奶酪哪儿都不能放!我不吃镇上那些杂种们做的劣质奶酪!”

    “但是弗朗西斯说那一家是最好的……”安东尼奥迟疑地咬了咬下唇,“布兰迪家,就在东边的街口。”

    青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布兰迪?那家布兰迪?”不服气的青年似乎改变主意了,但嘴上仍然没有放松,“布兰迪家的奶酪?你是怎么拿到的?他们家开始做慈善了?”

    “我花钱买的,看在老天的份上,绝对的公平交易。”安东尼奥盯着罗维诺的双眼,一个微笑又生长出来。“当然也花了不少钱。”

    “别对他家的奶酪抱怨钱,布兰迪是做奶酪的上帝。”那个青年白了他一眼,走下地窖,“弗朗西斯那个追求美食的家伙,赚的一半脏钱都流入了老布兰迪的手。”

    他走到最后一阶阶梯,打了个午睡后的哈欠,内心思考着一百种把这个西班牙人赶出去的方法。然而他真正开口的时候却怔住了,那个家伙身后摆着他一辈子也不想让除了霍兰德之外的人看到的东西。

    “该死的……狗杂种……婊子养的……”他嘴里用较低音量嘟囔着这些,眉头拧得更严重了,“你看见了?”

    “你说这幅画?”西班牙人转回去盯着那幅未完成的静物图。罗维诺这才发现,刚刚他发现他在地窖之时,这个杂种就在盯着这幅画。

    “嘿,你知道吗。”安东尼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发着光的祖母绿眼睛锁定住了他的瞳仁,“我愿意用我今年一半收成来换这幅画。”

    “……”没想到会收到这么直接的赞美,罗维诺怔了怔,没能说出什么。他仍然不松开眉头,而是瞬间把聚焦点移到了一旁的橡木桶上。“说出的话可收不回,杂种。”

    那个男人像是没听见他的嘟囔,而是把目光重新转回了那幅静物图上。而他还没能再用眼神抚摸一遍帆布上的线条,它的作者就已经抢占了他的视野。他像是从梦境的溶液里被刹那间拎了出来,他看着那个青年,祖母绿的眼睛里残留着由画产生的梦幻遐思。

    “我没想过你是这么的……有才华。”他率直地将赞美之辞再次吐出,看着画的主人突然微睁大的眼睛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罗维诺有些局促地再次转移了目光,“你原来以为我是怎样?靠收租过日子的乡巴佬?”

“不不……我从没这么想过。”安东尼奥咧嘴笑了,“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庄园全部租给其他人?我相信想买你的画的也大有人在。你完全可以以此为生。”这一句似乎刺到了年轻人的痛处,他又给了安东尼奥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

“如果你有个弟弟要供养,告诉我你的选择。”

况且我的画也并不受欢迎。虚荣心让罗维诺把临到嘴边的后半句吞了回去。

“你有个弟弟?他是个怎样的人?”安东尼奥饶有兴趣的问道。但是罗维诺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不已。

“唔……你最好别去了解!”罗马诺走上前,夺过安东尼奥怀中抱着奶酪的包裹,然后走到楼梯旁。

那个西班牙男人对这孩子气的举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走之前回头看了看那幅静物,看着那乖张的色彩和跳跃的线条。他带着满足的笑容走上楼梯。笑容在他嘴角的驻足总是足够长久的,就算走在前面的青年看不见他的笑,也能感受到他快乐的余温。

 

     ※

“……他叫做费里西安诺。”罗维诺喝了一口汤,又咬了一口夹着奶酪的三明治说。“在罗马上学。”他带着一星半点对奶酪的感激这么和西班牙男人说道,但口气好似他是在对面前人施恩。

“罗马法兰西学院,那孩子很有天赋。”

“你现在在资助他?罗马,那可是一笔大钱。”安东尼奥咬着三明治,满足于奶酪完美的口感。

“所以我把四分地卖给了你,费里西要是知道这件事会非常生气。”罗维诺拿起勺子又喝了一口汤,“他讨厌我不耕作还变卖祖上土地,那家伙就是个圣人。”

“你从来不耕作?”安东尼奥突然明白了这青年有着略显白皙肤色的缘由。

“……这不是我擅长的地方。”罗维诺底气不足,声音小了下去,“我本来也不用管这个农场……该死的……如果不是凯撒那个死老头子早些死了……”

“你没有把地租给别人过吗?那样肯定会赚一些。”

“他们都不够格!”罗维诺用汤勺敲了敲碗沿,“老乔万尼用最次的老水牛犁我的地!这怎么行!那帮人都瞎了眼,种些奇形怪状的作物!我是绝对不允许他们种豌豆的!那只会让我的土壤变得贫瘠!”

“唔……那你为什么选了我?”

罗维诺差点脱口而出“因为这些奶酪还有你花的两倍冤枉钱”,多亏他嘴里还有一口番茄汤没有咽下去才让他有了重新思考的机会。

“……弗朗西斯说你很棒。”他撒了谎,眼神自然地往别的地方撇了。

安东尼奥笑了。“谢谢你的信任,我保证我只会种一些符合你要求的东西。”

“你说过你能种番茄。”罗维诺看向他,眼神中难得没有敌意,反而带了些友善的光芒。

“是的,你觉得用多少地种好?”

“用三分之二,最后三分之一能用来种小麦。”罗维诺思考了会儿,又改变了注意,“四分之三番茄,四分之一小麦,反正用番茄当午后甜点也不差。”

“你是有多爱它!”西班牙人哈哈大笑,当他看见罗维诺即将重新摆出臭脸的时候,又立马识趣地打住了。“成交。顺便,那二分之一的番茄全归你。”

“什么?”罗维诺小吃了一惊,又像是在怀疑什么诡计一样盯着他的脸,好像他的头上掉下了一只蛆,“弗朗西斯没跟你说吗?你的租子已经付清了,愚蠢的家伙。”

“这是那幅画的价钱,罗维诺。”安东尼奥并没有忘记那幅在地下室摆放着的静物图,他微笑着看着罗维诺喝汤的样子,“我没忘记我做过的承诺,事实上我从不会忘记。”

“……你们西班牙人都这样吗?还是这是你被赶出西班牙的理由?”罗维诺挑着眉,一丝诡秘的笑容混杂着喜悦挂在嘴角。

“唔,那不是事实。”安东尼奥显然接受了这个幽默的解释,然而这回却露出了苦笑,仅仅一瞬,苦笑又变成了安东尼奥式的开怀大笑。

接下来的一个月,罗维诺越来越能接受这样的笑容在他的面前绽放,说实话他都有些期待了,他乐于见到自己的土地重焕生机,但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村里的女孩子们开始把目光从他转移到安东尼奥身上。

这算是罗维诺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儿了,他为这件事烦恼了一会儿,又把它抛在了脑后,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想。还好这个春天的天气始终不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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