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写🔨🌽和👴👴。近期动森

魔王

※灵感来自舒伯特的叙事曲

※修生=神父的前身

朝穿满着黑色迷雾的森林中穿梭,穿梭,穿到森林的最深处,穿到那正在飞奔的白色羔羊身旁,纯白亚麻布罩着他的脸,树叶一片又一片遮住他的眼,尖利的树枝末梢划过斗篷的边缘,那匹马的身上布满了新划的伤痕,这林子里新生的风也在不解,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怎么还会有愚钝的两足兽不畏严寒地在这林子里奔走?他侧过脸来,不让笼罩这整个森林的雾气看清他的面庞,罩着他头颅的白色斗篷显露在雾气之间,好似一瓣掉入泥沼的睡莲。

那团白色的影子抱着瘦马的脖子,这马是村子里仅剩的几头能跑的马之一,他的主人今天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院,脸色苍白地解开它的绳子,祈祷它能带他逃出这个地方,可惜它已经太瘦、太老,这头畜生不懂主人的心思,只知道向前跑着。

他的双手已经抓不住缰绳,这林子里的空气像是一团流动的黑浆,他大口呼吸,雾气塞满了他整个肺部,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正在按压着他瘦弱的胸膛,于是他听见自己带着呼哨的呼吸声,他听见心脏泵血时的冲脉音,他听见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地嘶吼:“别跑!别跑!”但他的双手抓不住缰绳,这头畜生会耗尽它的精力往前狂奔,直到和他一起跌倒在林中的荆棘上。

白衣中的那具躯体畏缩着忏悔,他攥紧了手里粗制的十字架,干燥的舌如同正在舔舐天神的愤怒一般疼痛,但他大声想要声辩,他得用这干裂的唇舌声辩他是被诱骗的无辜人!他一想到这个,就挣扎着想要从侧面重新拿起缰绳。手臂上浅表的伤口裂开血痕,他的双唇仍然在不断呢喃着语句,偶尔流下的汗水或泪水仍会湿润一下带血丝的嘴,让唇舌尝到后悔的咸味。

“你得停下来……”他听见哪里新生的风这样同他说道,这股风用起了精妙的伪装,掀起他白色的亚麻长袍。“你不该走出教堂的……那儿的石头墙壁最安全……”

他在默默点头,但仍然无力拉动缰绳。他不该走出教堂的,他应当把那个在他面前露出马脚的怪物杀死,用他放在床头柜子里那把雕花小刀,这是他在这二十年间唯一的防身之物,可是他那时候只能转过煞白的脸,看着那长角的怪物从椅子上慢慢站起,眼睛从诱人的翠绿变成令人惧怖的猩红,他曾看到过一种宝石,能在日光和暗光中显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他忘了问那吉普赛人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年幼的他拿起那块珍宝端详许久,便放回了那个老女人的货架上。

他应当惧怖的,他应当憎恶的。而他在那一刻只感觉到了愤怒和羞耻,他赖以栖身的教堂被这样的不洁之物所污,而他却每日同这怪物在一块儿……

他在想他的雕花小刀,在想他插入这怪物的胸膛之时,和插入自己胸膛之时的样子。“我看见……看见……”他耳边的声音继续低吟着,突然变成了虎啸般的怒吼,带着些许的呜咽声。“插入胸膛……死……”那种呜咽声持续着,一个单词接着一个单词,断断续续地逐渐变为嘈杂的咆哮声。

于是在这狂风肆虐之间,他想起那个怪物还没有露出那双角的时候,他还披着他庄稼人的伪装的时候,他们几乎每日同进同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吃最简单的土豆,不加果酱的干面包,偶尔他也能吃到好一些的东西,“庄稼人”带来牛奶,鸡蛋,有时还有猪油。那是一个快变成荒村的地方。收成不好的庄稼人被瘟疫吓破了胆,带着所有的家人逃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得守着他的教堂,虽然那里面帮佣的唯一一个佣人都已经收拾细软逃跑了。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庄稼人不断病死或是逃离,村子里已经几乎只剩几户人家。

我们把瘟疫怪罪到这森林的头上,怪罪到自己身上,怪罪到神身上……但这有什么用处呢!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意识拼尽全力打破了这混沌的状态,从泥沼里伸出一只手来。“跟我去……来……”他耳边的声音开始轻轻地邀请。

眼前只是一团迷雾,只是一团奇怪的迷雾而已,耳边只是风的呼啸,只是酷肖人声的呼啸而已,他不能再藏起自己的脸,他抬起头来看着前方,抬起他瘦弱的脖颈注视前方。眼前的道路仍然狭窄,可不久就会宽敞起来,他放下了斗篷的兜帽,一根尖利的树枝立即划破了他的脖颈。“啊……”他耳边的呼啸突然变得轻柔,好似有一块丝绸在轻轻拂拭那个伤口。他能感觉到那冰凉而光滑的布料,猛然向一侧看去。

一团黑色的云雾缠绕着他的脖颈,借着风一点点散去。

一声叹气留在他的耳边不远处,黑色的雾气迅速地往他身后翻滚而去,像人的长袍那样随风摆动。“停下……跟我来……”呼啸声不依不饶地邀请他。

“我不!”他拼劲全力去喊叫,几滴泪水从下颌骨的地方往后飞去,堕入无尽的黑雾里,他听见风里又传出呼啸声。“那有什么不好……由我带你……”最后的尾音轻柔如同耳语,悄然占据他所有的听觉,马蹄触地的钝响消失于半空,呼啸声也已飘扬远去,好像在梦境里才能如此清晰地听见这样单纯的人声。

“由我带你……”

一瞬之间,被黑雾笼罩了半脸的青年簌簌开始落泪,这句话是经过巧妙的预谋一字一字吐出的,熟悉的声音差一些就能让他破溃开来,任由人摆布。

“由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他听见那个庄稼人这么讲,脸上是他能见到的最夸张狂妄的笑容。他站在教堂里,逐渐沉沦的太阳在门外垂死挣扎,“你瞧……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没有人,你也没有什么责任要去履行……”

他跟随着他走向教堂外面,看着他撩起长袍把框里的食物捡起,然而这框里仅剩可怜的几颗土豆,庄稼人趁机又去问他。“你看……这样没法活下去。”

他站起身,看了那粗野的乡夫一眼。“安东尼奥,你知道我不能离开。”

“安东尼奥”也看着他,年轻的修生没法读出那眼神中更多的内容,因为那“更多的内容”中最致命的一部分,是不允许被修生所领悟到的。

于是那双带着怜悯和无奈的绿眼睛,那双被迷雾所笼盖的绿眼睛,它放弃了一切伪装,从那最核心的一点开始,致命的红色向外如同水涌一般扩散,直到染满整整一颗绿宝石般的眼仁,把它们染成同背后夕阳一样的颜色。

“你应当和我一起走……”

目睹这一切的罗维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尝试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所能看到的不是神迹,而是这世界上的光亮逐渐消失的全过程。首先是鲜红的夕阳被熄灭,而后是漫天繁星被掐去光辉,他面前的月亮被笼罩上不透光的黑布,只有魔王双眼猩红仍然存活在天地之间。

“同我走吧……”

他头上开始生角,坚硬的角质涨破头皮往外生长,他每靠近修生一分,雾气就更加放肆地往四周散去,他近乎绝望的乞求,盛情而卑微地邀请,恶劣而低俗地引诱,若是去用武力掠取,魔王早就已经得到他欲求的东西。魔王伸出手去触碰修生的身体。

“不。”

那面色苍白的修生干涩的喉咙间传来令魔王绝望的声响。

他的双手刚刚碰到修生的脖颈就已经变为无用的黑雾,魔王身着的大袍裹挟着他即将消散的身体向地心坠落而去。黑色的大袍掉下来,铺作森林里的黑泥和荆棘。黑色的雾气荡然无存,森林中寒冷的湿气重新充满天地,两颗当做魔王双眼的红宝石掉在泥地上,化成红色的液体渗入大地。

修生就在这个空挡醒来,他还在马背上不断前进,手里攥着粗制的木头十字架,他是个勇敢的人,同时也是个可悲的人。这个可悲的人一抬头见到这薄薄天幕就不禁落泪,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淡青色天空,再过十几分钟,他就即将迎来新生。太阳将重新照射大地,他将离开这里……

修生正这么想着,而泪却没有停止流下。这个愚钝的人仍然在感谢天神的恩赐,但谁也没法饶恕他的罪过……罗维诺摸了摸腰间的雕花小刀,他仍然有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做……他已经犯下大错……他是必定不能够去到天神所在的地方的。

他相信魔王仅仅是又一次地戏耍了他作为凡人脆弱的精神,只因他没有杀死他,而他自己也没有把刀插入他的胸膛。他唾弃自己的怜悯之心,和那真实存在过的动摇之心。他又能如何呢?这样可悲的事情降临在他头上,让他否定自己的快乐,否定自己的笑容,否定除了虚无之外的一切。

他竟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罗维诺从漫天的黑雾中醒来,在泥地里撑起半个身子,那匹瘦马的尸体就在自己的不远处躺着,白色长袍的一半已被泥水所污。他的双手仍然攥着粗制的木头十字架,他一点点伸展自己已经有些变得僵硬的手指。

他松开手的瞬间,两个绿色的小块从他的掌心掉落,落在他白色袍子的布料上。他睁大蜂蜜色的眼睛仔细查看。从那最核心的一点开始,致命的红色向外如同水涌一般扩散,绿色宝石一瞬间变为红色。

在他有力气进行第一次的吸气之前,魔王的长袍紧紧捂住了他的全身,那一团迷雾笼罩着青年,那泥地上只剩下他的遗物,白色长袍和十字架。

而魔王本人亲吻着修生的脸颊,裹挟着他往地心而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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