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写🔨🌽和👴👴。近期动森

良辰好景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充满了悔恨。

※Ne me quitte pas 意为Don't leave me alone,是一首法语歌。


    下过倾盆大雨后,街上被冲刷出来的只有已经被泡成绿色的蚯蚓。与平时相反的是,那些人流反而不见了踪影。那些面目可憎,神色麻木的人们停止了对这条无辜水泥路的占据,从那条街上望去,只能见到被浸湿的路面。偶尔有早起去百货商店当班的姑娘会用小脚踩过泥泞的路,在地上挖出几个可爱的小凹。住在漏水公寓顶楼的小伙子们,看着她们扭着腰肢走过街角,撅起嘴来吹出口哨。

    她们笑了,或是加快了脚步,总之莺莺燕燕们一旦拐弯走过街角不见人影,男人们就会继续看着下一波姑娘。

    “等你过了四十岁,性欲不再那么强的时候,你会怀念每个早晨醒来腹内的热量,你会怀念每个大汗淋漓的梦。’我认识的一个老男人这么说过。”金发男人听着外面的口哨声,嘬了一口杯子里的混合酒,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的嘴无意识地一抿,酒液就沾在了他下巴上的胡茬上。

    “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弗朗西斯。做,做,做,做到死为止。”基尔伯特反坐在椅子上,把头靠在双手之间,额头死死地粘在靠背上。

    弗朗西斯听着外面的口哨声,也跟着吹了一声,表示同意。

    “操,你的人生哲学真是……”基尔伯特发出模糊不清的单音。“一,一团糟,操。”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用酒才能醒酒,只有姑娘才能让你忘记姑娘。关于她们,我想我能写一出话剧、几篇小说、几十首诗……”

    “还能写一沓账单,几场骗局,还有一堆酒瓶子出来……操……”基尔伯特发出一声通气声,随便扯了块桌布擤鼻涕。

    在这沉闷的两人对话暂停了十秒后,银发的男人猛地一抬头。

    “东尼奥,哦,东尼奥!”他张望四周,才发现在昨晚他们被精神药片和酒精驱使的时候对这个地方所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一块窗帘连着窗帘杆被拽下了,沾着上世纪的尘土跌落在不知道被多少液体洗礼过的地毯上。那块印着古老花纹的布料下隆起了一个肿块,几声叫唤过后,这块人形的某个头尾向上昂起,安东尼奥胡乱抓了几把,终于把缠在自己头上的窗帘扯开了,同时被解开封印的还有大量的浮尘、窗帘尾部掉落的流苏、一只急忙逃跑的蟑螂。安东尼奥按了按自己酸疼的后颈,灌入他耳朵的首先是宿醉后的耳鸣,再是基尔伯特爆发出的粗糙笑声。

    “安东尼奥!哈哈哈哈哈哈哈,蠢死了!”

    即将再一次陷入睡眠而被惊醒的弗朗西斯随手丢了个杯子过去。“基尔伯特,答应我你要保护好你可爱的小嘴,我现在可想把它缝上……”

    “不,弗朗,你不会想要错过这个的!”

    弗朗西斯抬起眼来粗粗地看了一眼被窗帘缠住的安东尼奥的狼狈相,低低地笑出声,几秒钟过后,另两人一同又爆发出笑声。

    “该死……你们……”安东尼奥把盖在身上的窗帘扯开,刚想再训斥几句,窗帘杆便从天而降,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基尔伯特和弗朗西斯笑得更大声了,墙壁上传来愤怒的几声敲打。

    “邻居们会抱怨的,两位绅士。”安东尼奥站起身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抚平,它们仍然是皱着的,他呼出一口气,把衬衫脱下甩在了沙发上,酒瓶们胡乱摆放,吃食们一半都在它们不该在的地方,而那几个盘子倒是干净得像是被小狗舔过,安东尼奥走进盥洗室,拉上吱呀作响的门。面前沾满了污垢的镜子里倒映出他被醉梦涂抹过的脸庞。他伸手鞠了一抔水,淋在那脸庞上。

    几滴水珠顺着鼻唇沟划过了嘴角,他尝试着对着镜子展现一个微笑,最后一滴正好滑进了他的嘴里。他没有顾及湿黏黏的刘海,扯过毛巾把所有的水珠拂去。

    一阵没有尽头的风吹过少了窗帘布遮挡的四方窗户,畅通无阻,它甚至撩响了门口的风铃,抖下了台灯流苏上被黑暗养育了极久的尘埃。它吻过弗朗西斯的金色发丝,那男人把酒靥抬起,任由它抚着。

    “你从来不能指望人流会放过你。基尔伯特。”他对着已经重新陷入沉默的银发男子说道。“只因爱永远无法使你脱身。”

 

    他从台上踏下来,那木头做的地板吱呀响了一下,在他下一步踩实之后便变得安静了,他皱了皱眉,抚了抚被单薄的衬衫包住的细瘦手臂,天气稍冷,而他唯一的外套挂在更衣室的衣架上。乐队重新演奏着既定的夜曲,在他离开舞台之后,咖啡馆内重归了静谧,他能看见食客们叼着的烟头,随着他们的吸气而便成刺眼的红橙色,他寻思着要不要找弗朗西斯拿一杯马蒂尼来暖暖身子,如果那个金发佬肯稍稍慷慨一些,他还想讨要一根烟。

    他最终拿到了那杯马蒂尼,酒液在杯中闪着霓虹色的光,他愣了愣,把手盖在自己被酒烧得有些温热的肚肠上,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是饥肠辘辘的,而待会儿他还要上台,而他不想要在登台之前吃任何东西。

    他把半空的酒杯搁在吧台上,突然便不觉得饿了,他的嘴唇在升温,嘴角也像被火烤过,他看着某个方向,把酒杯又拿起。

    那男人吸着烟,吐出了一口烟雾。他手边放着一沓纸,一只漏墨的钢笔放在那儿。

    而他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去看着他。他咬着发麻的嘴唇,把最后的酒液送进嘴里。当他重新把暧昧不清的目光滑向那男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也看着他。

    他把咒骂滤掉,把疑虑滤掉,也许是酒精和压力让他做了这一切。他被滤得只剩下微笑的力量,这个年轻的青年人朝那个方向笑了笑,然后走过吧台,被一个人的脚小绊了一下。一个玻璃杯砸在地上,他跨过它的尸体。

    乐队重新开始演奏他演唱的曲目,在灯光下,青年酡红的脸颊并没有被所有人观察到,他的声音在颤抖,但是无人知晓,曲目结束后亦无人喝彩。他重新从那个地方下台,嘴唇的烧灼感早就已经消退,酒精的力量仍然在他皮肤表面奔涌着。

    他走进更衣室,把外套取走,拿起挂在里面那条已经被轻微磨损的羊毛围巾,在脖子上打了个结。他在镜子里用手指梳了梳刘海。

    “哦……罗维诺,罗维。”他听见一个声音用低音唤着他。那个声音的主人倚靠在门口,他手里端着酒杯。“你今晚真可爱。”

    “你不能在这时候就喝醉,弗朗西斯。”他把大衣穿上,走向门口。

    “你能明天再唱点新的吗?唱点深情的……别老是唱那些故作欢快的歌……”弗朗西斯打了个酒嗝,“Ne Me Quitte pas就不错,你一定能唱好……”

    “醉酒的混蛋……”他咕哝了一句,而弗朗西斯干笑了几声。他把酒杯放下,把胸口的那朵花摘下,拿在手上晃了晃。“你猜你得到了什么……恩……我的小夜莺……你知道你得到了什么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在不可遏制地流失。弗朗西斯依然是醉醺醺的样子。“你得到了一朵玫瑰花,小夜莺……吻一吻这朵玫瑰花吧……”

    他这才看清了那朵玫瑰花,一朵被寒霜打得有些发紫的玫瑰花,花瓣已经伤痕累累,但在这天气里,这样的玫瑰花都已经不多见,弗朗西斯把仅存的花枝插在他胸口的口袋内。然后带着酒气靠近了他。

    “我只晓得西班牙人都这样喜欢浪漫,恩,是吧。”他把酒气喷在青年的耳根,那块皮肤就这样变红了,热意沿着那被衬衫盖着的后背一路烧了过去。

 

    如果这雨始终不停,顾客们就会像囚鸟一样被困在咖啡馆里。安东尼奥把新的手稿装进信封,舔湿邮票背面贴上,他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了。他突然想起公寓里始终没有关上的那扇窗,那块窗帘布堆在桌角,窗台下的地毯吸饱了早秋的新雨,把涨绿了的蚯蚓的霉烂气息也吸收得一干二净。在那数天之间,在太阳再一次普照大地之前,这个世界都是这样暗沉沉的。

    他需要旅行,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仍然在这个地方停滞不前,他会被这场雨困住。天穹正在往下洒魔咒浸泡过的溶液。他需要一股推力来让下决定,一双掷色子的手,而不是如同迷雾一样的雨幕。

    他急着逃离平庸,从一个命运的套锁跳的另一个,在它们迅速收紧之前的一秒振翅离开。而他第一次犹豫了,在危险的考虑时间内像中毒一般放慢了动作。

    这男人看见了橘色的灯光,它在马甲和白色的衬衫上洒下均匀的暖色,在琥珀色的眼珠里洒下酒液。那张嘴开始唱了,像是深深热吻着每一个音节。他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中榨出温暖的颤音。

    “吾爱啊,爱我至永远吧。(Amado mio,love me forever.)

    让这永远从今晚开始。(And let that forever begin tonight.)

    吾爱啊,当我们相会。(Amado mio,When we are together)

    我便在甜蜜的喜悦的梦境中徜徉。(I’m in the dream world of sweet delight)”

    他不似平常那样冷淡了,异常如橘色的灯光,他的双眼在搜寻着什么,安东尼奥无意去闪躲,而只是收紧了呼吸,他明白这样举动的危险性。无论是橘色灯光、酒、还是此时此刻站在舞台上的那幅身躯,都在震颤着天地之间绵密的雨滴。

    一个惊天的陷阱正在期待他的堕落,这更像是一次恶劣的复仇,他偷拣了那花园里的玫瑰花,把它当做廉价的礼物送出,他现在尝到恶果了,他可以忽略这灯光,这躯体,但声音总是无孔不入的,那声音喃喃唱道:

    “吾爱,难道你不知我真的在意。(Amado mio,Can you tell I care,)

    这情感一直堆积。(By the feeling there.)

    它们均发自真心。(Cause they come from my heart.)”

    漫长的数秒过去之后,这音乐提早结束了,灯光又暗了下来,乐队人员嘟囔着用手指翻动着乐谱,歌手走下台阶,把那一节木板踩得吱呀作响,在他踩下第二步之前这声音消失。掌声寥寥,紧接而来的静谧是熟悉的,整个咖啡馆都在默默发问:是谁给了那个厚脸皮的歌手再次上台的勇气?是他仍然略显稚嫩的喉音?还是和酒店老板那暧昧不清的私情?还是他靠这歌声挣得的那几枚可怜的铜钱?它们会在他的粗呢的大衣破烂口袋里依偎在一起,在街角的面包店里被脸上带着胎记的揉面小妹收走,变成一包硬邦邦的面包和口味最差的果酱。他早就该被生活压成一个声音喑哑的铜板。这个舞台对于他来讲,已经过于奢侈。

    他把偷拿来的一杯酒喝光,在黑暗的角落里扒拉开了更衣室的门。他看见自己的大衣仍然挂在那儿,那也许是这雨季中亘古不变的几件物品之一,他要走过去拿起它穿上,然后冒雨回家。他朝桌上匆匆一瞥,一朵被风雨打过的玫瑰如约出现在那儿,鲜艳的红色被象征枯萎的橙黄色侵蚀了一半。他微皱着眉头转回头,稍稍抬了抬下巴,把那朵玫瑰拿起攥进了手心,被冻得半僵的指骨被那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惊诧了半秒,默然地往回收了收。他用左手撑开了那个口袋,小心地把那朵玫瑰插了进去。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身后的门已经被人轻轻带上,冷风被削弱了一些。

    他受冻的身体把另一人体温暂时忽略,而在他反应过来的那时,罗维诺·瓦尔加斯忘记了那朵玫瑰的死活,他转过头来,就像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想的那样,他们把所有解释终结为一个吻,双方都在因为寒冬的低温而战栗,该死的抠门老板不肯在更衣室生火炉,安东尼奥放着撕毁的火车票的左边口袋蹭着桌角。罗维诺在某个间隙找到了墙壁的支撑,他已经遗忘寒冬、雨季或是其他什么铜板和面包,贫穷的爱就是容易让人忘性大,他把逐渐回暖的手臂架在那个第一次和他拉近了距离的男人的肩膀上,然后,一二三,他鼓励自己重新吻了上去。


END

※Amado mio为西班牙语的吾爱,当日在场只有一个西班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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